宰執天下

cuslaa

歷史軍事

從出租車上跳下來就直奔檢票口,賀方終於壹身大汗的在最後壹刻趕上了回上海的飛機。直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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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章 心念不改意難平(五)

宰執天下 by cuslaa

2023-4-22 11:34

  韓岡近距離地跟李憲打了照面,也沒覺得他有什麽特別。他身材比起王中正要健碩壹點,相貌卻樸實得很。除了沒胡子外,李憲跟普通的官員幾乎沒有區別。
  據說李憲在宮中有著數得著的箭術,很有些名氣。而他能得同管勾禦藥院,在天子面前也定然是極親近的內侍。但看他迫不及待要跟著王韶往古渭寨去,又毫無架子地跟韓岡拉著關系、大聲談笑,完全不見宣詔使臣應有的高傲。
  王韶與韓岡對視了壹眼,心中通透,這又是壹個王中正。說實話,王韶和韓岡都不喜歡這些閹人,但只要能派上用場,卻沒有放過的道理。
  王韶今次去古渭,已經不同往日。地位高了,名望漲了,壹力反對他的幾人也被他逼著離開了。眼下的王韶正得聖眷,紅得發紫,出城送行的官員也便為數眾多。
  而郭逵親自來送,也沒有出乎王韶和韓岡的預料。郭逵在寒暄了壹陣之後,對王韶道:“過些日子,等秦州諸事安定,本帥亦要往古渭走走,看看子純的功勞。不知是否有打擾之嫌?”
  王韶拱手笑道:“古渭本是秦州治下,太尉撥冗前來,如何能說打擾?古渭上下必灑掃內外,靜待玉趾。”
  就算沒有這壹問壹答,依例郭逵也是要巡視秦鳳各處緊要邊寨,他是秦鳳經略使,朝廷也不會允許他壹直坐在秦州城中。兩人這只是在互相表明自己的態度——郭逵表現了自己對王韶足夠的尊重,而王韶則也做了相應的回復。
  至少在此時,兩人之間看不到任何裂痕,顯得很是融洽。
  王韶僅是去近處的古渭,灑淚賦詩的場面也就沒有出現,秦州的官員還是很要臉面。喝過兩杯水酒,王韶、李憲便帶隊走了。
  送行的官員目送著壹行遠去,都回頭看著郭逵,只有他先回去,其他人才能走。
  可郭逵卻不立刻上馬動身,反而叫著韓岡:“玉昆。”
  在幾十道尖銳的目光中,韓岡不徐不疾地走上前,拱手行禮:“下官在。”
  “陪本帥說說話。”郭逵丟下壹句,轉身就走,韓岡拖後半步也跟了上去。
  走在城門前寬闊的官道正中央,道路兩邊的空地上盡是避讓他的行人和車馬。壹個人占據了四丈寬的要道,郭逵卻全無堵塞交通的自覺。
  他沈默著向前走著,韓岡則亦步亦趨地追在後面。郭逵不說話,他也不開口。跟在四五丈後,是壹群身著青綠的官員,也是不出壹聲地跟著走,宛如壹場沈默的行軍。
  張守約今天也出來送王韶,他看著郭逵在前面踱著步子,也不知他什麽時候能走到城門下,便沒興趣跟著做傻瓜——他的身份也不懼郭逵能把他怎麽樣——便在路邊找了間小酒店坐下來。李信就跟在他旁邊,張守約讓店家送了點酒菜,李信便幫著斟酒,侍候他吃喝起來。
  張守約蘸著醋,吃了兩塊白切羊肉。用筷尖指了指已經走了老遠的隊伍,問著李信:“妳那表弟是怎麽回事,怎麽跟郭仲通搭上了?”
  李信茫然無知,搖著頭:“小人不知。”
  張守約不滿地瞟了李信壹眼。他這個親信從來都是都是話不多,凡事絕不多說多問,守口如瓶,張守約也是看上了他這個性子,才把他從王韶處要來。就是因為李信可靠穩重,要不然張守約也不會才幾個月工夫,就這麽信任他,把他留在身邊做親衛。
  但現在連表兄弟的事都推說不知,不管是不曾問過,還是明知卻不說,都讓張守約有些不高興,也有點懷疑李信是不是因為到現在還沒有官身,而在鬧脾氣。
  他便又指著遠處的人群,很直率地試探道:“以李信妳的武藝才幹,還有跟韓玉昆的關系,王舜臣的位置本應該是妳的。”
  “命數而已,各自憑緣。”李信信佛,對自己的失意並沒有半點怨言。
  張守約在李信臉上沒有看到半點虛偽,看起來倒是真的不在意。這讓他感到有些愧疚來,道:“再等壹陣,到了八九月,西賊肯定坐不住的。到時放妳出去掙個功勞,省得外人說跟著我還不如跟著王韶。”
  “謝鈐轄提拔。”李信跪下謝過,卻依然不多說壹字。
  “妳呀,就是這點太過了。”張守約搖了搖頭,又自顧自地吃喝起來。
  韓岡則是跟著郭逵走了壹陣,送別的地方不過是東門外壹裏多地,走了幾步,城門就在眼前。
  郭逵這時停住腳,擡頭眼睛定定地看著城門上的門額。過了壹陣,他突然開口相問:“玉昆,妳在秦州多久了?”
  “下官自出生就在秦州,就跟下官的年紀壹樣,已有二十年了。”
  “二十歲就已經靠天子特旨得了差遣,又立下了這麽多功勞,”郭逵淡淡笑了笑,側頭看了韓岡壹眼,“玉昆妳日後前途不可限量啊!”
  韓岡躬身遜謝:“太尉過譽了,下官愧不敢當。”
  郭逵仿佛沒聽見韓岡的謙辭,像是在對韓岡說話,又像是自言自語:“二十歲就成了軍事判直白的官,而且是半年時間就從判司簿尉升到了初等職官,這速度的確是很快了。想本帥二十歲時,才不過個三班奉職,而且還是靠著父兄的余蔭,不比玉昆妳雙手掙來的光彩。”
  “太尉四十五歲身登樞輔,就是如今的王大參,也難跟太尉比進速。”
  “但還是有人更快。”郭逵又開始向前走,“玉昆妳應該知道,主持建造這座城門的,可是三十多歲就入政府了。”
  韓岡道:“韓相公【韓琦】的際遇是個異數,並非常例。”
  郭逵聽了之後,突然嘿嘿地冷笑了起來,而笑了幾聲後,忽而又停了:“當年韓稚圭守關西。任福奉其命出戰,範相公勸謹慎從事,要未慮勝,先慮敗。但韓稚圭卻道,‘兵須勝負置之度外’”說到這裏,他又冷哼了起來。
  接下來的事,關西人人耳熟能詳,不必郭逵來說。
  韓琦命令任福出戰,雖然事前他說要將勝負置之度外。但任福慘敗於好水川後,韓琦在撤軍的半路中,陣亡將士的家屬數以千計,手持故衣紙錢招魂而哭:“汝昔從招討出征,今招討歸而汝死矣,汝之魂識亦能從招討以歸乎?”當時慟哭之聲驚天動地,逼得韓琦掩泣駐馬不能前行。範仲淹聽說此事後,便嘆道,當此際,如何置之度外?
  當時範仲淹和韓琦同守關西,壹主守策,壹主戰策。雖然韓琦的進攻策略看起來很解氣,可關西的軍隊卻是已經因為多年來少有戰事,墮落了許多,難以與李元昊相抗衡。範仲淹的策略卻是符合實際。
  “文正公當時築堡戍守的策略是極好的,當年的西軍多年未逢大戰,無論兵將,都難以對抗元昊帳下的黨項精騎。不似今日,即便是面對面的迎戰也不會露怯。前些時候,燕都監奉太尉之命,於綏德連破西賊八寨堡,逼其狼狽而逃,正是西軍戰力在蒸蒸日上的明證。”
  韓岡明著在拍郭逵馬屁,實際上也是在說,西軍憋氣太久了,也該到了敲響戰鼓的時候了。
  “範相公在關西遺澤甚廣,本帥當年也多承其教。”郭逵說著,“說起來,本帥當年還見過玉昆妳的老師。那時候的張子厚年輕氣盛,好武厭文,投書於範公,說是要領鄉中健兒收復河湟之地,以攻西賊軟肋。而範公則是看過子厚的策,對文字贊賞不已,說他是讀書種子,不當沈湎於兵事,勉勵他回去努力攻讀。那日本帥正在範公帳下,還是本帥送張子厚出了衙門。”
  郭逵將舊事娓娓道來,韓岡聽得入神,說道:“想不到太尉與家師竟有如此淵源。”
  “不僅如此,”郭逵回頭看了看遠遠地吊在後面的壹眾官員,郭忠孝正走在人群中,“我那不成器的兒子棄武習文,弓馬不見長進,就是讀起書來還算過得去。是程伯醇和程正叔的弟子,跟著他們兩年有余。張子厚是二程的表叔,從這邊算來,妳跟我那兒子也算是很親近了。”
  “衙內豈是韓岡能比?”韓岡心中暗自搖頭。以郭逵的身份,他這樣直白地拉近關系,這種拉攏方法,實在有失官場上的含蓄,而顯得過於粗暴直接了。
  郭逵不理韓岡的自謙,繼續道:“雖然當年範公勸阻了張子厚,讓他好生去讀書。從此關西少了個英雄豪傑,卻多了個諄諄君子。但子厚直到去年還在渭州做著軍判,幫著蔡子政【蔡挺】整頓行伍,重劃編制,號為將兵法,可見他對兵學上,是壹日也不曾放下。現在又教出了如玉昆妳壹群出色的弟子來。”
  “家師學究天人,不讓先賢,非韓岡能望其項背。”
  郭逵笑了壹笑:“玉昆總是這般謙虛。”他舉步走進城門,守門的官兵如爻倒的麥子,壹個接著壹個跪下。轉眼就跪了壹片。進門後,卻不往城中去,而是叫著韓岡從門後的階梯上,走上了城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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